克萊登大學合計只出過13名NBA球員,其中場均得分超過兩位數的也只有兩人,最高分是1985年以探花身份進入聯盟的Benoit Benjamin,場均11分。而從1978年就開始擔任球隊總經理並在1984年選中過Michael Jordan的Thorne當時絕不會想到,Kyle Korver會成為這個學校出來第二個場均得分上雙的球員。
Thorne甚至想象不出這名白人射手能夠在NBA生存下去的理由:沒錯,這個小夥子確實在大學四年里投進了371個三分球,創下當時NCAA三分历史記錄,但誰能保證這個在密蘇里河流域小聯盟里打出來的數據在NBA級別的賽場上還管用?
沒有人能保證。但有人願意試試,2003年76人只擁有一個比Korver順位高1位的選秀權,他們送出12.5萬美鈔給籃網,換來了Korver。Thorne拿了這筆錢,給球隊參加夏季聯賽提供經費,多出來的,買了一台複印機,他說:「為了夏季聯賽我們放棄了一名不錯的球員。但也就這麼回事吧,有些事情你總要去做,我反正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76人拿下Korver的理由也很簡單:「球隊缺少射手,不妨花點小錢試試。」
多年以後,籃網迎來了俄Rose寡頭老板,再做這種零敲碎打的小買賣顯然有些不合身份,前度最佳經理Thorne離開籃網,奔赴費城當了總經理。
接替他位置的,正是當年和他完成那筆Korver交易的Billie Jean。
從此時開始,Billie Jean將「不妨花點錢試試」的交易哲學執行了整整6年,端的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書寫了一段段廣為傳頌的傳奇,無數高順位選秀權或者數以億萬計的美鈔從金總的手中來了又去,卻沒有一筆交易能夠比得上當年得到Korver的12萬5千塊。
關於他的故事,我們日後有機會再說。先說剛從大學出來,長相俊朗的Korver來到76人更衣室,發現內里全是中老年男性,80後都只有3人,2001年東區冠軍旗幟看上去還很新,老帥Larry Brown卻已然走人,老大Allen Iverson再也不會準時來參加訓練了。球隊換了兩任主教練,戰績卻依然止不住下滑,後一任主教練Chris Ford甚至想讓Iverson當替補,完成Brown都未能完成的偉業,結果被後者公開對媒體嗆聲,排比句氣勢如虹,Ford的教練生涯也就到此終結了。Korver對此印象尤其深刻,「那是比‘訓練’發布會還要精彩的一段採訪。」
和所有初入職場容易被江湖氣息濃重的老大吸引的年輕人一樣,新秀賽季並沒有得到太多出場機會的Korver至今仍會常常懷念Iverson對自己的照顧:「他給別人的感覺就像磁鐵一樣,能吸引球員和球迷。他的打球方式和他這個人本身都對籃球運動很有意義,他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Korver本人大概也不會想到,多年以後的自己也能和前老大一樣,成為「磁鐵」式的人物,吸引到球員們的註意。
尤其是對手球員。
在30歲之前,三分線外投射能力已經讓Korver成為聯盟最成功的戰術配角,負責在弱側埋伏,為球隊主要攻擊線路拉開足夠的空間。從費城到猶他乃至芝加哥的教練,對Korver的使用莫不如是。
在30歲之後,投奔亞特蘭大的Korver不再是戰術的一環那麼簡單,他逐漸變成戰術本身。
在Larry Drew教練麾下又度過了「他很重要但是沒有那麼重要」的一年後,31歲的Korver迎來了Budenholzer。那是2013年的夏天,Budenholzer終於結束了自己在Popovich麾下長達17年的助教生涯,而自己剛剛過去的最後一個馬刺人身份的賽季仍历历在目,他們最終和三巨頭熱火會師總冠軍賽……
……Ray Allen投進了那個三分球。
NBA時代其實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開始悄然變化,更小的陣容(熱火)和更多的三分球(馬刺)開始成為舞台的主流。但像Korver這樣可以不需要得到太多分就能統治一場比賽的球員,仍屬罕見。
所謂「磁鐵」一樣球員。
老鷹版Korver在場上移動效果大約等同於一個人構造了一片小型「黑暗森林」,防守球員精神高度緊張,不知道球會從哪個方向射爆自家籃圈,他們的註意力全部被Korver美腿吸引,很難分出更多精力來兼顧其他球員——於是老鷹就出現了和傳統意義上的「牽制力」相反的情況,得分更少的球員,反而能讓其他球員得到更多出手空間。在老鷹2014-15賽季拿到60勝的那一年中,Korver成為Budenholzer戰術核心,雖然他在球隊中的場均得分只能排到第五,卻讓其他球員得到了更好的出手機會,以往這些事情都是由Shaquille O'Neal或者LeBron James這種能夠吸引兩到三人包夾的球員才能做到。
有兩個數據可以證明Korver在吸引防守方面的成就,其一「引力分布」,描述了無球球員得到對手盯防的頻率,那個賽季Korver在該項排名第四,僅列在Kevin Durant,Carmelo Anthony,Paul George之後。其二「放棄分布」與前一個數據相反,它描述的是無球球員被防守者6放棄轉而去協防有球進攻的頻率,Korver被放空的頻率是聯盟最低。沒有人敢放空Korver,而在Korver的跑動和老鷹繁複的擋拆體系中,防守人只能做出選擇,甚至一度Draymond Green這樣的精英級別防守人在面對快攻時,選擇撲外線的Korver,而放棄上籃的那個人。
——你很難說他的選擇就是錯誤的。因為他也只是在2分和3分之間做出了一個選擇。
而當年為了阻止Korver繼續自己連續127場命中三分球的記錄,Nicolas Batum形容防守Korver的Matthews「就像Korver的男朋友一樣,整場比賽都抱在一起」。
所以當年成為東區全明星主教練的Budenholzer讓場均僅僅12分,年齡已經到了33歲的Korver替補進入全明星,大概只是想對這位可能是有史以來最低調的球隊核心說聲「我懂你」。
但Korver成為「磁鐵式」球員的方式和他的前任老大顯然不同。訓練態度自不必多言,能夠幹到36歲還在場上末節各種投進三分球填補历史最爛防守所挖巨坑之人,自然需要足夠強大的職業素養,按照LeBron的說法,Korver就屬於那種「從不滿足於按時訓練而總是提前訓練的人」。而和一般小人物勵志不一樣的,Korver信奉一種日本哲學,叫做misogi。它的理論是,當我們越來越少地冒險,思想越來越保守,處事越來越小心,而越來越多地根據恐懼來做決定的時候,我們就在變老。想要戰勝這個規律,你每年必須去做一件你不確定能否做到的事情,以推動自己逼近極限。
Korver都做了哪些不確定能做到的事情呢?
他曾經通過站立式三人劃板不間斷橫渡25公里長度的公開水域;也曾攀登洛杉磯最高建築聯邦銀行大廈,爬樓梯上去,再乘電梯下來,如此往複直到上升高度累加值達到珠穆朗瑪峰的高度;還包括在和朋友深潛海底負重85磅接力行走5千米……
基本上,Korver在每支球隊獃的時間都不算長,但只要他待過的球隊最大規律是什麼?
1、這支球隊一定有一名全明星級別的控衛。
2、這個控衛一定是球隊老大。
3、這支球隊一定會在Korver離開前後沒多久就失去這個控衛。
你看,費城失去了Iverson,猶他失去了Deron,公牛失去了Rose(的膝蓋),老鷹失去了Teague。
以及騎士……失去了Ir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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