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籃是籃球中最受推崇的動作，最具代表性的灌籃能被世人奉為聖典並反覆欣賞，且灌籃經常因為其中的優點和意義而被廣泛討論。灌籃被人們創造了許多的名字：Jam、Yam、Slam、Poster、Stuff、Hammer等等。這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俱樂部，世界上只有少數人能加入到其中，這是不可思議的。

而且，這個動作疼得要命。

“你還能想到其他的用手朝著一個金屬物質去揮動的場面嗎？這可能會很疼，對吧？”曾在NBA效力了11年的老將奧斯汀-河流說道。

當被問到灌籃帶來的痛苦時，球員們都列舉了一些出來：彎曲的手指、近期的傷痕、持久的疤痕、空中對抗、扭到脖子、危險落地，這些傷病可能會讓他們賽季報銷。

前灌籃大賽冠軍，現效力於獨行俠的小德里克-瓊斯指出了自己左手腕上的兩個特殊印記，小拉里-南斯是另一位對灌籃野心勃勃的球員，這是他在NBA的第9個賽季，也是他在鵜鶘的第3個賽季。他回想起自己的童年記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在14年的NBA生涯里，所留下的那傷痕纍纍的手臂，其中一條痕跡來自於1984年其贏得的第一次灌籃大賽。獨行俠後衛約什-格林還記得，賽前的一次灌籃讓他感到興奮不已。

“我記得當時我在想，‘我為什麼要在賽前這麼做呢？’”23歲的格林說道。

然而他們仍然在進行灌籃。

在現代的NBA中，灌籃的頻率一直都在增加，從2002-03賽季的8254次增加到去年的11664次，這一增長主要是由於三分球的革命，以及隨之而來空間的拉開和更乾淨的突破路線。但聯盟每年也都有更高、更有爆發力的聯盟進入。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壯觀的空中特技，這些東西讓球迷們欣喜若狂，甚至讓目睹它們的球員們也為此感到震驚。

球員對灌籃的看法，以及隨之而來的痛苦，都在不斷的變化，這不是什麼新的趨勢。只是，不管它的魅力和神秘性如何，灌籃都是球員們成熟的最本能標誌。

這是籃球界里最獨特的俱樂部，在一個只有10英呎高的地方，一個球員並不是總可以——或者總是想著——能永遠的待在這個俱樂部當中。

當年輕的籃球運動員們第一次開始灌籃後，他們從來都不願意去停下來。“這能讓你成為那個備受矚目的人。”小丹尼斯-史密斯說道。

史密斯在比賽中第一次灌籃是在他13歲的時候，在一場州冠軍賽上完成一次灌籃。他的球隊很強，隊友們都在炫耀著說道：“現在輪到我來灌籃了。”這位26歲的籃網後衛回憶道，在比賽中灌籃是他未曾忘記的身份象徵。

威利-格林是鵜鶘隊的主帥，在NBA打了12年球。十幾歲的時候，他就被告知把腳趾翹起來可以幫助他跳得高過籃筐。每天早上洗澡的時候，他都數數到300下——每數一個數他就踮起一次腳尖，直到他能完成灌籃。

“如果你能灌籃，人們就會尊敬你和讚美你。”格林說道。“你感覺自己跨越了籃球的一盒巨大障礙。當我能灌籃時，這是我籃球生涯邁出的一大步。”

每個被我問到的球員們都記得他們第一次灌籃是什麼時候。34歲的馬基夫-莫里斯在接受採訪時說道：“那時你很年輕，很有活力，你灌籃是為了能說髒話。”這是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走進球場的第一件事，也是他們離開球場時做的最後一件事。

“當你第一次灌籃時，因為你碰到了金屬籃筐，你的手指沾滿了鮮血。”76人前鋒巴圖姆回憶道。“但你會習慣這些的，灌籃有這麼多的樂趣，你是世界上少數能完成灌籃的人之一。”

一旦球員們在比賽中上演灌籃，這會讓他們變得更加上癮。“當你試圖在迎著別人灌籃時，你就會變得興奮起來。”尼克後衛DDV說道。“你感受不到任何的東西，就和你腎上腺素升高了一樣，充滿了能量。”21歲的獨行俠後衛賈登-哈迪說道。隨著關注灌籃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對此的反應越來越強烈了，這就更好了。

五次入選全明星的馬奎斯-強森於1990年退役，他記得自己15歲時在夏季聯賽中擊敗了一名剛被NBA選中的球員，在他頭頂完成灌籃，把對手扣翻在地，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強森說道：“作為一名年輕球員，如果你能和更高水平的球員們一起打球，那就證明了你的歸屬。”

強森目前是公鹿隊的錄影分析師，他曾在UCLA效力過。1977年，他被評為奈史密斯大學籃球最佳球員，這是灌籃在大學籃球里重新被允許的一個賽季。“我真的相信，能灌籃是我們能獲勝的其中一個原因，十年來，人們在大學籃球中都沒見過灌籃。”作為一個身高6尺7吋運動能力超強的前鋒，強森經常能佔據籃筐上方的位置。

有一次，他在訓練時在隊友身上灌籃後落地不慎扭傷膝蓋，導致他缺席了兩週。當他痛苦倒在地上時，他仍記得自己問的第一個問題是：“那個灌籃扣進了嗎？”

“是的，扣進了，你在他的身上完成了灌籃。”隊友回答道。

上賽季，克里斯蒂安-伍德（Christian Wood）在投丟一個球後搶到籃板，並殺出了一條通往籃筐的線路。他運一下球，雙腳起跳，把球扣進籃筐，然後抓著自己的左手進行回防。

在為獨行俠效力了一個賽季後，伍德在今年夏天與湖人簽了約。那場比賽他堅持了下來，但隨後因拇指骨折缺席了接下來的8場比賽。“當時我想來整一個戰斧式灌籃，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出眾一些。”伍德說道。他說之前左手就已經傷過了，但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受傷了”。

隨著青少年球員變成老將，他們對灌籃的態度會發生變化。“要想在NBA里一直灌籃，你必須要有怪物般的身體素質。”小河流說道。對於那些不經常灌籃的人來說，灌籃更像是一種工具，而不是一個壯舉。

26歲的DDV說道：“這些事情越來越多了，很多年輕人每次都想灌籃，可我不再是那樣的人了。”

DDV仍然在灌籃——上賽季他在勇士扣過9次——但他更喜歡上籃。不過，這並不是絕對的，“有時候，灌籃是造犯規的唯一方法。”DDV說道。

威利-格林回憶到，在他的球員生涯末期，他討厭防守者去逼迫他進行灌籃。

“他們在你快攻的時候拚命追著你，你想去上籃，但如果你選擇上籃的話，他們就會把你的球蓋掉。當時我就在想，‘天哪，是你逼我去灌籃的。’”

格林是雙腳起跳的，這意味著選擇灌籃會對他的膝蓋很不友好，尤其是左膝蓋，2005年他做了膝蓋手術。格林說：“那種力量，那種重力感，那種起跳的力量，這會讓你付出代價。”

小丹尼爾-史密斯（Dennis Smith Jr.）是2017年的第9順位，進入聯盟時，他的垂直彈跳為48英吋，這打破了紀錄，而且他有單腳落地的危險習慣。在膝蓋手術後的恢復期，他學會了用雙腳落地。“有時我甚至都不去想這些。”史密斯說道。但他現在扔在接受治療，以治療他小時候灌籃留下的疤痕組織，他認為這些影響了自己的投籃姿勢。

提到那些有怪物般的身體素質的球員，他們確實有不同的經歷。小南斯（Larry Nance Jr.）還記得父親手上的傷疤，但他自己卻沒有。小南斯的手大到足以把球吞沒掉，而不需要用手腕把球夾住。“我從來沒像別人那樣學過如何用手腕夾住球，我真的不覺得我能做得到，即便我自己曾嘗試過。”小南斯通常都是把球拋進籃筐，而不是通過慣性去灌籃。

當被問到灌籃疼不疼時，小南斯說道：“不太疼，除非那一球我沒扣進。”

像小南斯這樣的球員，他仍在經歷著空中對抗和灌籃沒扣進所帶來的痛苦：當你把球扣在籃筐後側的金屬筐時，疼痛的衝擊波穿過了他們的手臂；當對手在他們頭上完成灌籃時；以及被對手扣倒後躺在地上時。

安東尼-愛德華茲（Anthony Edwards），另一個來自外星的運動員，甚至都不把他做的事稱為灌籃。愛德華茲說：“我不怎麼灌籃，大多數時候我只是把球放在籃筐里。”然而，在本月的早些時候，愛德華茲在雷霆前鋒傑林-威廉姆斯頭上高高躍起，撞到了對手的肩膀，然後重重地摔了下來。

雖然愛德華茲因臀部傷勢只缺席了兩場比賽，但這位灰狼的新星承認，他在復出的第一場比賽感到“害怕”和“緊張”，即便沒扣進也不會傷害到他，但他仍然有自己的自尊心。正如上賽季愛德華茲所說的那樣：“這傷害到了我的靈魂。”

在去年12月的一場比賽中，凱里-厄文（Kyrie Irving）在場上斷了球，獨自一人快攻到另一側籃筐下，準備嘗試灌籃，替補席都站起來準備慶祝了，然後厄文錯失了那記灌籃。

“我的起跳時機搞錯了，沒能跳起來。”厄文說道，球最終擦著籃筐的前沿滑了出去。

31歲的厄文已各種各樣的技術而聞名，除了灌籃。在他11年的生涯中，他只有25次灌籃。但是，即使是像他這樣的球員，灌籃扣飛一次也是令人尷尬的。

厄文說道：“你只是感覺很糟糕，我們是世界上最好的運動員，我應該偶爾能扣一次籃的。”

然後到了那場比賽的晚些時候，身高6尺2吋的厄文又有了一次灌籃的機會，在一次快攻中獲得了“救贖”，這一次，他一定要證明自己仍可以灌籃。“我不得不使出加倍的努力，我必須要扣進那個球，兄弟。不然我回到更衣室沒臉見我的隊友們、教練組和球隊高層，他們會笑話我的。”厄文笑著說道。

儘管如此，隨著球員們離退役越來越近，他們往往會先放棄自己的灌籃選擇。

小河流在2022-23賽季為灰狼效力，這是他生涯第11個賽季，現在他仍然是自由球員，最近他不再灌籃了。小河流去年說道：“我只是更喜歡把球傳出去，灌籃很累。”現在他停了下來，但他相信，一旦要他去做出自己的決定，他還會成為一名更優秀的進攻終結者。

對於那些不需要在籃筐之上打球的老將們來說，這（放棄灌籃）更容易做得到。例如斯蒂芬-庫里，當他被問到自2018年以來沒有在比賽中進行過灌籃的事情時，他似乎很開心。

身高6尺3吋的庫里說：“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捨棄掉那（灌籃）一部分，我能很容易地進入到自己生涯的下一篇章。”

35歲的巴圖姆職業生涯有367次灌籃，他在上賽季之前也發誓自己不會再灌籃了。“我的身體對我說，‘別再這樣下去了，兄弟。’”巴圖姆說道。現在，只有當他自己一個人在籃下時，他才會輕輕地雙手灌籃。

“當你到了32歲時，你的比賽就不再是要去灌籃了。”莫里斯說道，本賽季是他在NBA的第13個賽季。“這是關於職業生涯的壽命，以及延長自己保持在高水平競技下的問題。”

卡隆-巴特勒也希望自己能早一點意識到這一點。在退役成為熱火助教之前，巴特勒曾兩次入選全明星，在他年輕的時候，他打球很努力。

巴特勒說：“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和展示自己的天賦，我過分強調地去用灌籃拿下兩分，這會讓我狀態保持得更加持久。”對此，他沒有任何遺憾，但他現在對灌籃的看法已經有不同了。“只是兩分罷了。我聽過一個長者講關於灌籃的話題。”

巴特勒並不是唯一的一位持有這種看法的退役球員。鵜鶘主帥威利-格林認為，自己對年輕時的自己，那個洗澡時踮起腳趾的人，也會有類似的感覺。格林說：“現在的我肯定會感覺，13歲時的我很噁心。”

但在2023年的早些時候，威利-格林在一次訓練中又一次完成了灌籃，他的風車灌籃讓隊員們驚嘆不已。“他們總是和我說我扣不了籃了。”格林說道。“我想讓他們看看，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格林是聯盟里第五年輕的教練，他說他的教練品質之一就是親和力。

他說：“當你要求高水平的職業運動員做某件事情時，讓他們知道你做過這些事，這是很有幫助的。當他們看著你做的時候，讓隊員們知道你還能做得到這些，這對他們很有幫助。”

對於另一些人來說，這讓他們想起了自己的過去：當第一次感受到腎上腺素激增時，以及當他們的NBA職業生涯還只是個夢想時。K湯-湯普森，也許是這項運動中僅次於他的隊友庫里的第二好的射手，他說自己生涯最好的時刻之一是灌籃。在因為重傷連續缺席兩個賽季後，在他回歸的第一場比賽中，K湯突破到禁區完成一次灌籃。湯普森說，在那一刻，他知道勇士仍可以贏得一個冠軍——然後在那個賽季里，他們做到了這一點。

湯普森（Klay Thompson）過去常常一穿上球鞋就可以完成灌籃，但現在他說：“我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潤滑齒輪，讓馬達運轉起來。”隨著他身體的變化，他對灌籃的理解也發生了變化。

K湯說：“掛在籃筐上的感覺總是很奇妙，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這個，我不再認為能灌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對於這個“灌籃俱樂部”的人來說，一次灌籃只是兩分而已，的確是這樣的。但有些人看來遠不止於此。對於馬奎斯-強森來說，灌籃仍有著特殊的意義。今年2月，強森講年滿68歲，他計畫繼續他在55歲時開始的個人傳統：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完成一次灌籃。

強森解釋道，這是他保持身材的動力，他的兒子約賽亞給了他這個靈感，他每年都會拍攝自己灌籃的視訊。在60歲那一年，馬奎斯的灌籃變得困難了起來。他說：“前兩次嘗試我幾乎都沒能成功。”強森的手失去了力量，所以很難用手掌抓住求，通常要嘗試五、六次才能成功。

強森今年夏天做了髖關節手術，他不知道自己明年能否灌籃，畢竟他只會在生日那天去做嘗試，平日里他不會這麼做。“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將沒辦法完成灌籃。”強森說道。目前強森恢復得很順利，他感覺很好，明年2月他會再一次嘗試灌籃。他仍然記得並想唸著這種感覺。

強森說：“我清楚地記得那些興奮感，腎上腺素在你身體里奔湧的感覺。所以，正如你看到的，這個灌籃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當他被問到年輕時的自己假如聽到自己現在的這番話會怎麼想時——他在14歲穿著休閒褲和正裝鞋時所加入的這個“灌籃俱樂部”，代表著他的痛苦、快樂、衰老和現實——強森把這個問題反轉了過來。他說道：“我會告訴16歲時的我，要一直做下去，直到你的車輪子脫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