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Shaun Livingston能夠勉強保住他那條傷腿並重新學會走路，這就足夠了。只要Livingston能夠獲得允許打籃球——也許只是為了消遣，作為一種與這項他曾經展現過如此大潛力的運動保持關聯的方式，這就足夠了。只要Livingston能夠重返NBA，哪怕只是上場一秒鐘來證明自己做到了，這就足夠了。只要Livingston能夠首發一場比賽，或者打完一個完整的賽季，或者贏得一枚總冠軍戒指，這就足夠了。

本週五，15年前被選中、12年前遭遇了那次幾乎斷送了他職業生涯乃至籃球生命的膝蓋傷病的Shaun Livingston，正式宣佈從NBA退役。他在金州勇士度過了生涯的最後5個賽季，作為籃球史上最佳球隊之一的重要一員贏得了3次總冠軍。Livingston取得的成就遠遠超過了「足夠」，在經歷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之後，所有的「最好情況」都被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如果你從未目睹過Livingston的傷勢，那麼你真的很幸運。或許現在去看一眼是安全的——因為你知道他一切OK；或許不是這樣——看到人類的腿像蹣跚學步的小孩子彎折塑料吸管一樣折斷，你永遠沒法為這一幕做好心理準備。

在2007年左膝幾乎完全報廢之前，Livingston擁有令人興奮的前景，成為人中龍鳳幾乎是板上釘釘。在2004年NBA選秀大會上，以高中生身份參選的他被快艇在第4順位摘下。Livingston身高6尺7吋，司職控球後衛，他那讓人情不自禁吹起口哨的傳球天賦是前所未有的。當時的Livingston年紀輕輕但作風老派，偶爾留著讓他看上去有7尺高的爆炸頭，而且似乎沒有意識到NBA早在20世紀70年代末就引入了三分線。他那瘦骨嶙峋的身材完全不合常理，麻桿似的胳膊和腿就像被PS過一樣。這些筷子怎麼能撐得起一個這麼高的人呢？

顯然，它們的確不能。這次受傷最讓人震驚地方在於，那是一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例行賽——不是一場充斥著強硬的身體接觸的血戰；Livingston只是面對著無力的防守，打卡上班似的上了一個籃而已。結果，他撕裂了前十字韌帶（ACL）、後十字韌帶（PCL）和半月板，扭傷了內側副韌帶（MCL），髕骨完全錯位。這看上去就像一輛汽車結結實實地碾過了他左腿的中間部分。醫生檢查了傷處的壞疽，並考慮給他截肢。在Livingston21歲時，他潛力無限的職業生涯似乎在要在進入聯盟僅兩個半賽季後提前結束了。

但這條腿保住了，Livingston重新學會了走路。受傷16個月後，醫生允許他打籃球了。受傷20個月後，邁阿密熱火籤下了他。儘管Livingston能夠重返NBA賽場已經是一場偉大的勝利，但很明顯，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了：在熱火用他從灰熊換來一個受保護的55號簽（和白送沒什麼區別）之前，他只打了四場比賽，而灰熊最終裁掉了他。

Livingston花了20個月的時間重返球場，但我想說的是，他的實際恢復時間接近7年。這就是他恢復到受傷前的狀態所花費的時間。Livingston一直在前進，儘管步伐緩慢，但他從未後退過。短暫的熱火生涯過後，他為雷霆的發展聯盟球隊效力，並得到了一些球隊的徵召。此後，他被認為有能力在真正的NBA比賽中打球，儘管在賽季末簽下他的是當時正在為John Wall擺爛的巫師。巫師之後，Livingston終於得到了打完受傷後的第一個完整賽季的機會，那年他為34勝48負的山貓出戰了73場比賽。接著，他來到了公鹿，然後又回到了巫師，之後簽約了騎士。每一站，他都能恢復更多能量，從邁阿密的「慈善簽約」到飲水機管理員，再到進入常規輪換陣容，再到偶爾首發出場。

當Livingston在2013年與籃網簽約時，很明顯他已經找回了曾經的那個自己。在與Deron Williams、Joe Johnson、Paul Pierce和Kevin Garnett組成的球隊中，他證明了自己是一名可靠的防守者和樂於分享球的團隊球員。那個賽季，籃網以10勝21負的糟糕戰績開局，但在Livingston進入先發陣容後，籃網最終重新回到了季後賽。

接著，金州勇士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隨著Livingston在這支傑出的球隊中找到了一個適合自己的、意義重大的角色，他多年以來毫無理由的希望終於得到了回報。王朝時代的勇士看上去就像一根冷酷無情的巨型獨石柱，一顆所向披靡的籃球超新星，你的熱愛或仇恨都無法將其動搖分毫。他們持續地佔據著統治地位。除了LeBron James在2016年總冠軍賽中創造的超級英雄奇蹟以及2019年那兩次慘痛的傷病，這5年間勇士完全支配了聯盟。

在一群難以觸碰的「天神」當中，Livingston是一個可愛的凡人。他的風格似乎完全與勇士背道而馳：在一支重新定義了NBA對三分球看法的球隊里，Livingston是一名不投三分球的後衛。在為金州勇士出戰的102場季後賽中，他實際上的三分出手次數為0，只有5次在壓哨前後場超遠距離三分出手，無一命中。

Livingston是中距離的大師。效力勇士期間，他在距籃筐10到16英呎位置的投籃命中率為44.5%。2018-19賽季，全聯盟只有9.6%的出手是在這個距離內完成的。Livingston喜歡背打小個後衛接翻身跳投，準得就像沒人在防守他一樣。我不想查看Livingston中距離投籃的命中率，因為我不想毀掉他在我心中百發百中的形象。

奇怪的是，他非常契合金州勇士。當防守球員們忙著去撲防Stephen Curry和Klay Thompson們的時候，Livingston卻在防守的真空區里一個接一個地命中著他的13英呎中投，出手如絲般順滑。這一次，他終於成功「著陸」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出了至關重要的表現。在2015年西區決賽第一場比賽中，他砍下全隊第2高的18分，幫助金州勇士在首次衝擊總冠軍賽的征程中取得了1-0的領先。2016年季後賽，Livingston合計首發7場，並在總冠軍賽第一場砍下了20分。那場比賽，他命中8球僅耗費10次出手：9記中距離跳投和1記上籃。

這是他5年金州勇士生涯中的第2高分（包括例行賽），幫助勇士以1-0領先。（不要問關於接下來6場比賽的事情。）

如果沒有傷病，Livingston的職業生涯還會和現在一樣嗎？不，幾乎可以肯定，不會。他在受傷的那個賽季創下了職業生涯得分、助攻和籃板的新高。在倒下之前，他是一名剛剛嶄露頭角的超新星，但那次傷病導致他在整個生涯中都沒有打出一個場均得分上雙的賽季。

但是，即便是受傷了，Livingston的職業生涯仍舊是相當偉大的。他比選秀順位高於自己的3名球員中的2個（Emeka Okafor和Ben Gordon）多撐了幾年，而且明顯比狀元郎（Dwight Howard）過得更開心。即使Livingston在20歲出頭的時候就入選了一兩次全明星，也很難想像，在他十餘年的職業生涯中，還有什麼是比在一支歷久彌堅的冠軍球隊中擔任5年角色球員後退役更好的結局了。

就像Livingston年輕時傳出的那些路徑完美的擊地球一樣，他在觸底之後——儘管壓根沒人認為他能做到——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精準地反彈到了他本應處在的位置上。至於這是不是他原本能夠達到的高度——這重要嗎？或者說，誰又會在乎這一點呢？

Livingston讓我們重新思考，究竟是什麼才能真正地意味著成功。我們都會跌倒，但導致我們失敗的唯一原因是，在聽到別人「你只能做到——」的言論之後認同他們的看法。Shaun Livingston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即便是處在人生最低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