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了賽前的致敬影片嗎？”記者在馬刺與暴龍一戰結束後問道。

“沒有，我甚至都沒看球館大屏幕。”Leonard答道。

“你會看嗎？”記者追問。

“我應該看嗎？好的，我以後會看的。”Leonard說。

那段致敬影片，是Kawhi Leonard在馬刺七年的生涯濃縮，那是Leonard成長的足跡，但這場馬刺125-107大勝暴龍的比賽，將那些足跡都丟進了記憶的箱子，然後加上一把鎖，這次回家是對過去的告別，Leonard和馬刺都需要翻開新的一頁了。

噓聲，送給在這里長大的孩子

“噓......！”

身穿黑色訓練服的Kawhi Leonard，在AT&T中心熱身，一次簡單的轉身勾手，換來的是陣陣噓聲。

在賽前介紹球員時，同樣是馬刺舊將的Danny Green獲得歡呼，而迎接Leonard的是噓聲，這在他的意料之中。“我接受球迷給予我的方式，這只會讓我變得更強。”Leonard在賽後說。

噓聲，有的時候是怨恨你，有的時候是捨不得你。

當年身披熱火球衣的LeBron James重返克里夫蘭，代表勇士出戰的Kevin Durant回到奧克拉荷馬，都遭到了噓聲，但Leonard與LeBron和Durant不一樣，那兩位從進入NBA開始，就被當做球隊救世主來培養，而Leonard的起點遠沒有那麼高。

馬刺在2011年將George Hill送到遛馬，換取首輪15號新秀Kawhi Leonard。Popovich起初對這筆交易是拒絕的，是時任馬刺助教布登霍爾澤力薦Leonard，波波才下決心賭一把。

當Leonard加盟馬刺的時候，他的角色定位是運動能力更強的Bowen，Leonard那時候的進攻能力，確實也符合這樣的設定。但是，馬刺教練組對於Leonard蘊藏的潛力很感興趣，他們想試一試這個孩子。

“你想成為偉大的球員嗎？你別急著回答我，先想一想。我告訴你，這個聯盟中的球員都非常努力，他們想變得優秀，但優秀和偉大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後者要難很多。”馬刺助教Engelland第一次見到Leonard時，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想變得偉大。”Leonard想了想答道。

Engelland笑了笑，拿起手中的iPad，屏幕上兩張照片，一張是Leonard的投籃照，一張是Kobe的。“Kobe的投籃是全聯盟最標準的，你必須像他那樣做，我們會從最基礎的環節調整你的投籃，包括手型和出手點等等，這個過程會非常枯燥，需要大量的訓練，但這是成就偉大的必要條件，你若是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Engelland說。

Engelland與另一外助教Fauchier，每天陪著Leonard練投籃，並逐漸加入了其他進攻方式的練習，豐富Leonard的武器庫，如同勤奮的園丁栽培稚嫩的小樹。這就是為什麼在暴龍與馬刺一戰的賽前，Leonard專門找到Engelland握手致意，他心中還是感謝師恩的。

Leonard彷彿一塊海綿，努力吸收成長所需要的養分。“他非常好學，願意聆聽，” Fauchier說，“當你真正瞭解他，你就會發現他內心有一團火，無論如何內斂低調，他的競爭慾望都是猛烈的，他渴望進步，成為一名偉大的球員。”

渴望成功並願意為之播灑汗水的Leonard，遇到了最懂得循序漸進培養球員的馬刺，這是最美好的遇見。從籃球技藝的角度來講，Leonard是在聖安東尼奧從一棵幼苗成長為參天大樹的，當他穿著對手的球衣回到這里，用馬刺教練教給他的技巧，將球送入馬刺的籃筐，看著他成長起來的馬刺球迷是怎樣的心情？

不是領袖，是叛徒？

“traitor（叛徒）！”

當Leonard走上罰球線，球館內響起了只針對他的嘲諷聲音。

鏡頭掃過，有球迷舉起了“並非領袖”的標語牌。曾經的總冠軍賽MVP，不是領袖，而是叛徒了。

將鏡頭拉回六年前的總冠軍賽，系列賽第六場第四節結束前19秒，馬刺領先兩分，Leonard走上罰球線，如果兩罰全進，馬刺會將分差拉大到4分，總冠軍如在囊中。NBA官方都已經準備奪冠儀式了，時任聯盟副主席蕭華站在場邊，手里拿著一個信封，里面的紙條上寫著提前選出的總冠軍賽MVP，那個名字是Tim Duncan。然而，隨著Leonard兩罰一中，Ray Allen絕命三分，那個信封再也沒有打開過。

就在輸掉那場比賽的晚上，Popovich帶著球員們去餐廳吃飯，Leonard低垂著頭，他被沮喪的情緒所籠罩。老爺子望著自己的愛將，語氣平緩地說道：“我知道你們很心痛，但我告訴你們，這就是人生呀，總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這是一道檻，但如果這是你人生中最艱難的那道檻，那你可是非常幸運的。所以，挺過去，讓我們繼續。評判我們是怎樣的人，就要看我們面對逆境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一年後，馬刺殺了回來，吊打熱火登頂聯盟，但總冠軍賽MVP不是Duncan，而是一年前犯錯的Leonard。在奪冠後的慶功宴上，拿著酒杯的Popovich摟住Leonard的肩膀，對他說：“孩子，你現在是球隊的王牌了。”Leonard的母親就在旁邊，她笑著對Popovich說：“教練，想讓他成為王牌，你可得開綠燈，聽說你不喜歡球員得高分？”

Popovich哈哈大笑：“放心吧，女士，我會給他開綠燈的。”

2016-17賽季，Leonard26場得分30+，佔他在那個賽季出戰場次（74場）的35%，他的戰術使用率達到了31%，我們可以做個比較，Duncan在馬刺效力19年，單賽季戰術使用率從未超過30%。Popovich給予了Leonard超出Duncan的戰術待遇，回報是馬刺在Duncan退役後第一年打出61勝並殺入西決。那時候，大家都期待著又一段超越歲月的師徒情將在馬刺上演，但童話在一年後就破滅了。

Leonard為什麼要離開馬刺？對於這個問題有太多的說法，搞得有些複雜。從騎士出走到塞爾提克的Kyrie Irving，在接受採訪時，曾談到Leonard與馬刺分手這件事，Irving這樣說：“在你職業生涯的某個階段，你對於自己所處的環境感到不快樂，你想要離開，想要讓自己的才能得到更好的釋放。任何人都無法保證只在一個地方，如果他不高興，想去別的地方，那是他的選擇，我為他感到高興。”

或許正如Irving說的那樣，Leonard在馬刺不再開心，或許是因為傷病，或許是因為商業合同，或許是因為超巨待遇。總而言之，他在馬刺不快樂了。於是，他就走了。七年前，他來到馬刺，是名不經傳的非樂透秀。七年後，他是名揚天下的總冠軍賽MVP和最佳防守球員，學業完成，離開師門，去獨闖天下了。

回家，是與過去的告別

加速突破，直撲禁區，頂開防守，上籃打進，製造犯規，振臂一吼，Leonard以暴龍球員身份重返聖安東尼奧，開場就給了老東家一個下馬威。然而，這個精彩的開始，卻是暴龍此役悲劇的倒計時啟動。

這場球，從首節結束時就已經失去懸念了。在這一節比賽中，馬刺23投15中，而暴龍22投8中，馬刺13次助攻，暴龍是4次，馬刺0失誤，暴龍失誤4次，快攻得分10-2，禁區得分20-12，馬刺對暴龍形成全面碾壓。

這樣的比賽，對於Leonard是無比熟悉，這就是馬刺教給他打球的正確方式，跑動、傳切、投籃，用最基本最樸素的方法，打出最精彩最高效的比賽。馬刺如同一部機器，每一位成員都是機器上的零件，大家共同運轉，組成了戰鬥武器。

還有馬刺的防守，那是Leonard在那七年中，每天都在學習都在使用的體系，而這一次成為了綁住他的繩索。

這樣的底線協防補位，造成對手失誤，Leonard在馬刺曾無數次與隊友合作完成，如今卻已是他在比賽中的絆腳石。

與Leonard互換東家的Demar DeRozan，在這場比賽中NBA生涯首次交出大三元成績單。當比賽進行到第二節，Leonard落寞地坐在板凳上，在球場另一側的DeRozan正在聆聽Popovich的指導，這樣的耳提面命是曾經屬於Leonard的待遇，他選擇放棄，導致失去。

馬刺用他們教給Leonard的東西，在這場比賽中打敗了Leonard。談不上仇恨，這就是一場比賽，馬刺在22年中就是這樣打球的，Leonard沒有到來之前是如此，Leonard離開了，也不會改變。

當終場哨響起，Leonard與Popovich和Engelland相聚，每個人都綻放了笑容。離開馬刺的Leonard過得很好，他是暴龍的領袖，是MVP候選人。失去了Leonard的馬刺也不錯，依舊位列西區前八。各走各的路，相逢戰一場，沒有一人一城的傳奇，依舊有拿得起放得下的灑脫。

Leonard這次回家，是與過去的告別。Leonard在馬刺的七年，彷彿人生道路上的書籤，安放在歲月的罅隙中，偶爾回頭看一看，那里有溫暖的回憶。然後，無論Leonard還是馬刺，都要扭過頭來，繼續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