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太多細節能夠證明，詹姆斯真的累了。

克利夫蘭騎士主場迎戰遛馬的搶七大戰中，詹姆斯在上半場打滿了24分鐘，轟下26分。中場休息返回更衣室之前，他告訴坐在場邊的經紀人兼摯友里奇-保羅：“我會打滿全場。”

看上去，今夜的詹姆斯，跟他職業生涯前223場季後賽一樣，鋼鐵之軀，無所不能。

但到了下半場，鋼鐵之軀，還是顯露出了斑斑鏽跡。

第三節還剩5分29秒，詹姆斯站上罰球線，第一罰失手，連續25次罰球命中的紀錄就此終結；

第三節還剩最後1分鐘，詹姆斯的腿開始抽筋，不得不離場接受治療。賽後，他透露隊醫甚至建議他接受輸液治療；

第四節回到替補席上，詹姆斯連續喝了好幾瓶運動飲料，還在場邊吃起了橘子——運動員在比賽過程中當然不能輕易進食，除非他們真的迫切需要補充能量；

最直接了當的，是詹姆斯在賽後的發言：“我現在全身都像著了火一樣……我真的精疲力盡了，我想回家……”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詹姆斯在這輪系列賽中第一次喊累了。早在第六戰兵敗印第安納之後，詹姆斯就帶著眼角的傷口，一臉疲態地應付記者：

“我現在很累，我只想回家……”

詹姆斯累了。這是搶七大戰乃至整輪系列賽的基調。

對於當事人而言，這並非什麼過錯。在他之前，有太多超級巨星們在33歲這年的季後賽之旅中，頭一回體會到了力不從心的感受。

2010—2011賽季，還未滿33歲的Kobe已經在打他職業生涯倒數第二次季後賽了。場均22.8分和18.6次的出手數，都創造了他在21世紀以來的季後賽新低。雖然貴為衛冕冠軍，但他還是在西區半決賽眼睜睜地看著湖人被獨行俠橫掃出局。

2008—2009賽季，剛剛年滿33歲的Duncan，季後賽場均得分職業生涯首次跌破20分，場均籃板數較前一年下降了足足6.5個。他帶領的馬刺向來以堅韌和長壽著稱。但那一年，他們只在季後賽首輪堅持了5場就被淘汰出局。那是Duncan18次季後賽之旅中，倒下得最快的一次。

比Duncan年輕了不到一個月的Garnett，在33歲那年的例行賽中直接因為右膝韌帶撕裂報銷，季後賽一場未打。

這三位巨星，在21世紀的前10屆總冠軍賽中聯手橫掃了8座總冠軍，卻都在33歲那年初顯疲態。巧合嗎？

當然不可能。經過十幾年的征程，33歲的超級巨星們難以抵擋歲月的侵蝕，這本就是自然規律。

但除此之外，當時的Kobe、Duncan和Garnett身邊，至少還存留著巨星隊友。今天的詹姆斯，則不但要面臨著機體的衰老，還遇上了最近8年以來最嚴峻的球隊困境。

湯普森在季後賽前夕被爆出出軌醜聞，在這輪系列賽中的前六場幾乎被棄用，騎士陣中連一個靠譜的護框者都找不到；

一整個賽季都在跟各種傷病和抑鬱症抗爭的Love，在這輪系列賽的命中率降到了三成，打出了加盟騎士以來最低效的七場季後賽；

為泰倫-盧“擋過子彈”的JR-史密斯，投出了32.3%的命中率；每百回合拿78分的單兵進攻效率，讓人懷疑現在不是數據爆炸的小球時代，而是回到了全聯盟都在磨陣地戰的“上古時代”；

最重要的是，在騎士五花八門的首發陣容中，再也找不到一個厄文那樣的人，能在詹姆斯疲憊的時候徹底接管比賽……

當然，從某種程度上看，這一切的由來都跟詹姆斯本身脫不了干係——如果他沒有幫助JR和TT爭取溢價的合同；如果他在跟厄文相處時及早注意到厄文細微的心理變化，或許他就不會硬生生地將自己逼成孤膽英雄。

但是，面對重重困境，他也從未逃避過責任。從這個賽季第一場例行賽開始，他沒有坐在場邊看過任何一場比賽。在贏下搶七大戰之後，他坦言自己為了贏下這場比賽“傾注一切”。但事實上，從去年10月起，他就已經開始這麼做了。

疲憊和孤獨。這是詹姆斯在季後賽首輪征戰的背景。在充分瞭解到背景之後，我們再來看看他都做到了些什麼：

七場大戰，詹姆斯場均出場41.1分鐘，拿到34.4分、10.1個籃板、7.7次助攻、1.4次抄截和1次封蓋，命中率55.3%，三分命中率35.3%，罰球命中率81.8%。在天王山之戰和搶七大戰中，他分別轟出44+10+8+1+1和45+9+7+4兩款數據。

縱向對比，詹姆斯如今的表現不遜於此前任何一年的自己；而橫向對比，我們才明白在例行賽風頭稍稍被哈登蓋住的詹姆斯，為何在杜蘭特、威少等眾多球星都對哈登心悅誠服的情況下，依舊執拗地說：“如果讓我選，MVP是我自己……”

7場季後賽打完——

詹姆斯的PER綜合效率值高達34，力壓一眉哥的29.9，排在聯盟第一；

詹姆斯的WS勝利貢獻值高達1.6，力壓字母哥的1.4，排在聯盟第一；

詹姆斯的PIE球員貢獻值高達26.1，遠超凱文-杜蘭特的18.5，排在聯盟第一；

詹姆斯的OBP進攻統計表正負值高達11.2，遠超哈登的8.7，排在聯盟第一；

詹姆斯的VORP可替換值高達1.1，幾乎是次席的字母哥的兩倍，排在聯盟第一……

不同的高階數據，具體的算法公式和側重點各有不同。比如PER強調一名球員的全面性，WS注重球員對比賽結果的影響力，VORP則說明一名球員與聯盟同位置球員平均水準的差距。而無論從哪個維度看，詹姆斯在本賽季季後賽至今的表現，都堪稱是聯盟第一人的水準。

帶著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孤獨，詹姆斯卻打出了一如既往的出色表現。這給了我們新的啟示：衡量一位球員有多偉大，不僅要看他在最得意的時候有多得意，更要看他在最狼狽的時候有多狼狽。

那麼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33歲的詹姆斯——他到底有多狼狽呢？

抽筋之後，他回到球場，在第四節的8分鐘里又拿到7分，順便鎖定搶七大戰的勝利。然後，他在更衣室里放起了音樂，一邊穿戴，一邊跟工作人員聊著天。

他告訴記者，自己很累，不想考慮暴龍的事情。但在那句話里，他也加上了一個時間狀語——明天之前。

他累了，他想休息，但也僅限於“明天之前”。

明天之後，又是一堂全力以赴的訓練課，又是一個遠離社交媒體的備戰日。

而兩個“明天之後”，又是一場注定疲憊和孤獨的廝殺，更是一輪注定偉大的系列賽……

疲憊的人是無力的，孤獨的人是無奈的。

而疲憊又孤獨的詹姆斯，是什麼樣呢……